第二十八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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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好去莫回頭】
相思匆匆進屋，卻見叱野和百裏蒼、雲木珊均在屋內，三人圍坐在一起，正在說話喝茶，十分閑適。
叱野見到相思，立即站起來，拉著相思走到百裏蒼和雲木珊身前，道：“餵，往後她就是我媳婦，我替她給你們磕頭。”說罷就跪下來磕頭。
相思不明白是怎麽回事，卻也跟著跪下磕頭。
雲木珊微笑，“快起來。”
百裏蒼笑問：“好小子，送了映山紅了沒有？”
相思答：“送了。”
“收了？”百裏蒼這一次是問相思。
相思側頭看了一眼叱野，不說話。
雲木珊高興地笑，說道：“好！那就定個日子，成親就是。聘禮的事情我親自去稻城和梨瀟颯說清楚，他知道了一定歡喜！”
相思卻是滿腹的愁疑，又磕頭，道：“相思承蒙渾夕王、丹熏王愛護，也……”看向叱野，“也很歡喜與叱野在一起。但晚輩家中有急事，晚輩需得速速回去，婚事……”
叱野當即問：“岳父出什麽事了？”
相思嗔他一眼，朝百裏蒼和雲木珊道，“事關國事，請兩位恕相思不能相告。”
百裏蒼會意，道：“不打緊，渾夕最不在乎的就是禮。只要你們是真心的，成不成親也無妨。”
“相思。”雲木珊扶起相思，“本該叫叱野隨你去，可一來事關國事，他畢竟是渾夕人，二來，如今渾夕也需要他。”
相思點點頭，早料到會是如此，便道：“我明白。雲姑姑，我此來正是向你們辭行的。雲姑姑，還望你與渾夕王都保重身子。”
雲木珊點頭。
相思又朝百裏蒼道：“渾夕王，相思雖是天命人，但因緣際會與渾夕甚是有緣分，鬥膽插嘴一句國事。”
“說。”
相思看了一眼叱野，“當日相思在北狄救下叱野，他乃是離奇失蹤，此事渾夕王不想徹查嗎？如若想查，晚輩可以給個提醒。”
“爽快。”百裏蒼讚，“當日叱野被人綁走，我當初不查，一來是毫無線索，二來我也有幾分想試試叱野，故而放手不管。如今，猜也猜到幾分了。”
叱野哼了一聲。
百裏蒼看著相思，“平西侯？”
相思只聽這三字，便已知道百裏蒼已經知曉，點頭說：“既然渾夕王心中有打算，晚輩就不再多說。晚輩還有一件私事要和渾夕王單獨說。”
“你這小丫頭不和叱野說說情話，和百裏蒼說什麽？”雲木珊笑，卻扯著不情願的叱野出去了。
相思等他們關上門，走到百裏蒼近處，躊躇了片刻，終於從懷中掏出映山紅項鏈，“渾夕王，可認得此物？”
百裏蒼一看，登時楞住，“你……”
他的神情已經回答了一切，相思又走近了幾步，跪在百裏蒼身側，悠悠道：“相思不敢再隱瞞渾夕王。前些日子是晚輩炸了天命皇陵，開了棺，這項鏈是在明堯皇後棺槨之內拿出的。晚輩年幼時，她曾對晚輩說過，這項鏈她答應了故人，要一生一世戴著，直到死去。”相思想起雲木珊知道叱野和自己炸皇陵時狠狠打了叱野，生怕渾夕王也打叱野，便沒有提起叱野也一起了。
百裏蒼怔怔看著映山紅項鏈，“她是……這麽說的？”
相思點頭，“這項鏈做工精細，故而晚輩鬥膽猜測，世上只怕除了‘渾夕巧手匠’外，再無人做得出。”
百裏蒼先是在衣衫上擦了手，這才伸手拿過項鏈，小心地捧在手心裏，視若珍寶一般，道：“這項鏈，回到我手中了……可惜……她卻已死……”說完這句話，百裏蒼的聲音竟然哽咽了。
相思被他的一片真情感動，起初生氣他覬覦明堯皇後的惱怒和懷疑也早早在昨日就煙消雲散，經過昨天和佐伊、龍幺妹相處，如今只覺得百裏蒼實在是個性情中人，看他這樣難過，竟一時不忍心了。
許久，百裏蒼恢覆了一些，朝相思道：“多謝你。只不過炸了皇陵……”
“渾夕王放心，晚輩有把握，並未傷到明堯帝後的棺槨。”相思回答。
百裏蒼安心地點點頭，揮手說：“這項鏈借我再看看，你先出去吧。”
相思應了一聲，轉身要走，卻忍不住回頭去看百裏蒼，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，又想起昨日他聽聞此事的神情、鋤地時唱的山歌，心中實在難受，幾步跑回去，朝他說：“晚輩有事要說！但此事，塗山世家的梨相思絕不能告訴渾夕王百裏蒼，相思卻可以告訴百裏蒼伯伯。”
百裏蒼慘淡一笑，“什麽事也往後再說吧，我累了。”
“事關明堯皇後，伯伯要聽嗎？”
百裏蒼果然回頭。
相思將皇陵中所見，以及和軒轅頊彧的推測都盡數告訴了百裏蒼。
說完後，百裏蒼的神情十分震驚，緊緊握著項鏈道，“她……你是說……她可能……不對，那女人怎會這麽容易死？她，她，她……”他一連說了三個“她”，卻就是說不出下文。
相思見他歡喜的樣子，心裏也高興，“此事還不確定，其中大有蹊蹺，伯伯想必也清楚，頊彧一定會暗中查清楚，若有消息，相思一定告之伯伯。”
百裏蒼連連點頭。
相思又道，“既然事情說完了，晚輩先出去了。”
“慢著。”百裏蒼道，“事關天命的大事，你竟然肯告訴我？”言下之意，你要知道，我是渾夕王百裏蒼。
相思笑道：“渾夕王許是貴人多忘事，晚輩年幼時曾和明堯帝後一同前往渾夕來給渾夕王祝壽，渾夕王可還記得？”
百裏蒼聞言，想了一瞬，哦一聲道：“你是跟在軒轅頊彧那小子身邊的那個小丫頭？就是當日要我下令奪了瀘西浦鎮頭領官職的粉衣小丫頭？”
相思一笑，頷首道：“當日我們途徑瀘西浦鎮，卻見那裏的官老爺仗勢欺人，相思多次聽明堯後說渾夕王是好皇帝，故而那一日才敢大膽請求！多謝渾夕王當日下旨，那當真是救了一方百姓！”
百裏蒼一擺手，“皇帝高高在上，自然不懂民間疾苦，也難怪，就算我改制、削藩、減稅，依舊是免不了百姓受苦……”
“想來，渾夕百姓在渾夕王統領下，會更好！”
百裏蒼笑看著相思，“但憑這一點，你就將天命的大事告訴我？”
相思轉轉眼珠，“晚輩告訴的是爹爹、師父、明堯帝後的摯友百裏蒼伯伯，才不是渾夕王。那有什麽關系？”頓了頓，“況且渾夕王行事光明磊落，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英雄，也不趁此事不定而出兵對付天命。”
百裏蒼無奈地笑著，指了指相思，道：“你這丫頭倒是軟硬兼施，既不得罪我，也生怕我日後為難軒轅頊彧那小皇帝，早早給我戴高帽子！”
相思的心思被看穿，伸伸舌頭，“讓伯伯見笑了。”
百裏蒼聽她喊自己伯伯，又對自己十分真心，低頭又看了看那項鏈，遞給相思說：“你拿著，他日若是……能夠再見到她……務必交給她……轉告，轉告……轉告她：百裏蒼，為她生、為她死。”
相思不敢接。
百裏蒼又從懷裏掏出一張羊皮，“你既然喊我一聲伯伯，又告訴我這樣的事，我沒什麽東西送你，不過你既是梨瀟颯的女兒，也的確算我的半個侄女了，這東西送你。”
相思不敢接，“晚輩不能要。”
“聽我說完後，你沒準為了小皇帝會搶著要。”百裏蒼道，“這地圖一共有七張。除去失蹤的一張，兩張在明堯帝後手中，兩張在你師父綿亙那裏，還有一張在我這裏，還有一張在白羽帝高辛玖澤那裏。傳聞拿到七張地圖的人，可以統一九州。”他笑看著相思，“你想不想要？”
相思終於明白，原來那兩張在自己這裏的地圖是有這樣的說法！她卻搖頭道：“晚輩不要。”
“為何？”百裏蒼驚訝。
“你為什麽不要呢？”相思反問。
百裏蒼大笑，覺得這小姑娘有趣，“這區區幾張地圖，能統一九州？”
“伯伯既然不信，又為什麽給我？”
“軒轅頊彧那小子，終歸是她的兒子……這地圖就算送你，也算送給那小子。再說，我們這幾個拿著地圖的人都知道，能統一九州的不是地圖，而是人的能力。”頓了頓，百裏蒼看著相思，“地圖交給軒轅頊彧，但願小皇帝有那個能力。”
相思聞言，再不好拒絕，便雙手接過地圖和項鏈，恭敬地行禮，道：“伯伯放心，晚輩他日再見明堯後時，一定不負所托。也請渾夕王放心，我相信軒轅頊彧一定也不辜負您今日贈地圖的恩情！”
百裏蒼閉上眼，揮了揮手。
相思收好東西，輕輕退了出去。
叱野坐在相思樓外的巨石上，嘴裏咬著一根狗尾草，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嗚嚕背上的毛，見到相思出來，只是盯著相思，卻不動，也不說話。
他身後是密密麻麻、茂盛蔥蘢的樹林，遠處是綿延不斷的青山，近處草叢中裏面夾雜著野花。花紅樹綠，一個男子坐在巨石上，身側趴著一頭白虎，好一副美景圖！
叱野坐在巨石上，渾身張揚著不羈的氣息，卻與這裏的天、地、花、樹，都融為了一體。相思忽然懂了，嗚嚕和叱野一拍即合，原來因為他們都來自深山，有著一樣自然的氣息。
相思走過去，看著他，卻是吩咐站在不遠處的芯芮，“芯芮，你先帶嗚嚕走，我再來追你們。”
芯芮看了一眼叱野，又看向嗚嚕，才緩緩點頭：“是。”
“去，嗚嚕。”相思拍了一下嗚嚕的頭。
嗚嚕在叱野腳邊蹭了蹭，大有不舍之意，嘴裏還發出嗚嗚的聲音。
叱野撓了撓它的頭，“去吧，我不在，替我保護好你娘，不要給壞人欺負了她，也不要讓小白臉靠近她，記住了！等爹……等爹接你們回來。”
嗚嚕追著芯芮的馬跑走，跑了一段路又回頭看著叱野，一聲吼，這才跑走。
相思早知道叱野的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，覺得好笑，便坐在叱野身邊，問：“誰是嗚嚕的娘？”
“你啊，它難道不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？”叱野大有驚訝的意思。
相思忍俊不禁。
叱野見她笑了，也笑起來，吐掉了嘴裏的狗尾草，伸手拉住了相思的手，指腹輕輕摩挲著相思的手背，眼睛卻看著遠處，“我雖然不知道天命出了什麽事、你家裏出了什麽事，但不管是發生什麽，我都要你記著，你需要我的時候，我一定會出現。”
相思側頭看他。
叱野繼續說：“不單單是天命，渾夕也是內憂外患，雖說征東侯已死，眼下不足為懼，可他後人尚在，而平西侯和伐北侯八成是勾結在一起了。死老頭、老女人對我有恩，我不能丟下他們，尤其在這時候。”說到這裏，他看了一眼相思，卻很快又看向別處，“況且，平西侯世子他娘皮的，他要殺老子，老子沒死，難道還給他再殺老子一次？老子要先殺了他，踏平他平西侯府！”
相思道：“我都明白。”
叱野仰著頭看天，道：“天真藍！媳婦，明年咱們還要一起去招搖山見佐伊和幺妹，你別忘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叱野又道，“等你回到天命，我會給你送份大禮，到時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“好。”
叱野臉上依舊揚著笑，看著天說：“我說完了，你走吧，路上小心。”
聞言，相思掙脫叱野的手，一字一頓道：“叱野，看著我。”
可叱野卻不動，依舊看著天。
相思眼中含淚，聲音也哽咽起來，“我要走了，你難道不再看我一眼嗎？”
叱野再也繃不住，看向相思，一把將她摟進了懷裏，力道之大，撞得相思一痛，“我怕再看你一眼，就不肯讓你走了。”
相思伸手抱住叱野的背，哽咽著低聲說：“不要擔心我，我會保護好自己、照顧好自己。你不要忘了，你的命是我的，我不許你死，你就不能讓別人傷了你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叱野的聲音低沈。
相思深吸一口氣，一把推開叱野，轉身就上馬，打馬而去。從始至終，再沒有看叱野一眼。
直到相思奔出去好一段路，她才敢放松下來，卻聽見相思樓邊傳來歌聲。
哎——
渾夕三月好風光哎，
三疊瀑旁好梳妝！
蝴蝶飛來采花蜜喲，
阿妹梳頭為哪樁？
蝴蝶飛來采花蜜喲，
阿妹梳頭為哪樁？
哎——
三疊瀑水清又清哎，
丟個石頭試水深！
有心摘花怕有刺，
徘徊心不定啊伊喲——
哎——
有心摘花莫怕刺哎，
有心唱歌莫多問，
有心撒網莫怕水喲，
阿妹送我金荷包喲——
哥是有情人啊伊喲——
有情無情口難說——
口難說喲——
望著相思遠去的背影，叱野漸漸停下了唱歌，神色難以捉摸，坐下了，擡起一只腳踏在巨石上，“總有一日，我會接你回來，那時候一定要光明正大留下你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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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思匆匆進屋，卻見叱野和百裏蒼、雲木珊均在屋內，三人圍坐在一起，正在說話喝茶，十分閑適。
叱野見到相思，立即站起來，拉著相思走到百裏蒼和雲木珊身前，道：“餵，往後她就是我媳婦，我替她給你們磕頭。”說罷就跪下來磕頭。
相思不明白是怎麽回事，卻也跟著跪下磕頭。
雲木珊微笑，“快起來。”
百裏蒼笑問：“好小子，送了映山紅了沒有？”
相思答：“送了。”
“收了？”百裏蒼這一次是問相思。
相思側頭看了一眼叱野，不說話。
雲木珊高興地笑，說道：“好！那就定個日子，成親就是。聘禮的事情我親自去稻城和梨瀟颯說清楚，他知道了一定歡喜！”
相思卻是滿腹的愁疑，又磕頭，道：“相思承蒙渾夕王、丹熏王愛護，也……”看向叱野，“也很歡喜與叱野在一起。但晚輩家中有急事，晚輩需得速速回去，婚事……”
叱野當即問：“岳父出什麽事了？”
相思嗔他一眼，朝百裏蒼和雲木珊道，“事關國事，請兩位恕相思不能相告。”
百裏蒼會意，道：“不打緊，渾夕最不在乎的就是禮。只要你們是真心的，成不成親也無妨。”
“相思。”雲木珊扶起相思，“本該叫叱野隨你去，可一來事關國事，他畢竟是渾夕人，二來，如今渾夕也需要他。”
相思點點頭，早料到會是如此，便道：“我明白。雲姑姑，我此來正是向你們辭行的。雲姑姑，還望你與渾夕王都保重身子。”
雲木珊點頭。
相思又朝百裏蒼道：“渾夕王，相思雖是天命人，但因緣際會與渾夕甚是有緣分，鬥膽插嘴一句國事。”
“說。”
相思看了一眼叱野，“當日相思在北狄救下叱野，他乃是離奇失蹤，此事渾夕王不想徹查嗎？如若想查，晚輩可以給個提醒。”
“爽快。”百裏蒼讚，“當日叱野被人綁走，我當初不查，一來是毫無線索，二來我也有幾分想試試叱野，故而放手不管。如今，猜也猜到幾分了。”
叱野哼了一聲。
百裏蒼看著相思，“平西侯？”
相思只聽這三字，便已知道百裏蒼已經知曉，點頭說：“既然渾夕王心中有打算，晚輩就不再多說。晚輩還有一件私事要和渾夕王單獨說。”
“你這小丫頭不和叱野說說情話，和百裏蒼說什麽？”雲木珊笑，卻扯著不情願的叱野出去了。
相思等他們關上門，走到百裏蒼近處，躊躇了片刻，終於從懷中掏出映山紅項鏈，“渾夕王，可認得此物？”
百裏蒼一看，登時楞住，“你……”
他的神情已經回答了一切，相思又走近了幾步，跪在百裏蒼身側，悠悠道：“相思不敢再隱瞞渾夕王。前些日子是晚輩炸了天命皇陵，開了棺，這項鏈是在明堯皇後棺槨之內拿出的。晚輩年幼時，她曾對晚輩說過，這項鏈她答應了故人，要一生一世戴著，直到死去。”相思想起雲木珊知道叱野和自己炸皇陵時狠狠打了叱野，生怕渾夕王也打叱野，便沒有提起叱野也一起了。
百裏蒼怔怔看著映山紅項鏈，“她是……這麽說的？”
相思點頭，“這項鏈做工精細，故而晚輩鬥膽猜測，世上只怕除了‘渾夕巧手匠’外，再無人做得出。”
百裏蒼先是在衣衫上擦了手，這才伸手拿過項鏈，小心地捧在手心裏，視若珍寶一般，道：“這項鏈，回到我手中了……可惜……她卻已死……”說完這句話，百裏蒼的聲音竟然哽咽了。
相思被他的一片真情感動，起初生氣他覬覦明堯皇後的惱怒和懷疑也早早在昨日就煙消雲散，經過昨天和佐伊、龍幺妹相處，如今只覺得百裏蒼實在是個性情中人，看他這樣難過，竟一時不忍心了。
許久，百裏蒼恢覆了一些，朝相思道：“多謝你。只不過炸了皇陵……”
“渾夕王放心，晚輩有把握，並未傷到明堯帝後的棺槨。”相思回答。
百裏蒼安心地點點頭，揮手說：“這項鏈借我再看看，你先出去吧。”
相思應了一聲，轉身要走，卻忍不住回頭去看百裏蒼，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，又想起昨日他聽聞此事的神情、鋤地時唱的山歌，心中實在難受，幾步跑回去，朝他說：“晚輩有事要說！但此事，塗山世家的梨相思絕不能告訴渾夕王百裏蒼，相思卻可以告訴百裏蒼伯伯。”
百裏蒼慘淡一笑，“什麽事也往後再說吧，我累了。”
“事關明堯皇後，伯伯要聽嗎？”
百裏蒼果然回頭。
相思將皇陵中所見，以及和軒轅頊彧的推測都盡數告訴了百裏蒼。
說完後，百裏蒼的神情十分震驚，緊緊握著項鏈道，“她……你是說……她可能……不對，那女人怎會這麽容易死？她，她，她……”他一連說了三個“她”，卻就是說不出下文。
相思見他歡喜的樣子，心裏也高興，“此事還不確定，其中大有蹊蹺，伯伯想必也清楚，頊彧一定會暗中查清楚，若有消息，相思一定告之伯伯。”
百裏蒼連連點頭。
相思又道，“既然事情說完了，晚輩先出去了。”
“慢著。”百裏蒼道，“事關天命的大事，你竟然肯告訴我？”言下之意，你要知道，我是渾夕王百裏蒼。
相思笑道：“渾夕王許是貴人多忘事，晚輩年幼時曾和明堯帝後一同前往渾夕來給渾夕王祝壽，渾夕王可還記得？”
百裏蒼聞言，想了一瞬，哦一聲道：“你是跟在軒轅頊彧那小子身邊的那個小丫頭？就是當日要我下令奪了瀘西浦鎮頭領官職的粉衣小丫頭？”
相思一笑，頷首道：“當日我們途徑瀘西浦鎮，卻見那裏的官老爺仗勢欺人，相思多次聽明堯後說渾夕王是好皇帝，故而那一日才敢大膽請求！多謝渾夕王當日下旨，那當真是救了一方百姓！”
百裏蒼一擺手，“皇帝高高在上，自然不懂民間疾苦，也難怪，就算我改制、削藩、減稅，依舊是免不了百姓受苦……”
“想來，渾夕百姓在渾夕王統領下，會更好！”
百裏蒼笑看著相思，“但憑這一點，你就將天命的大事告訴我？”
相思轉轉眼珠，“晚輩告訴的是爹爹、師父、明堯帝後的摯友百裏蒼伯伯，才不是渾夕王。那有什麽關系？”頓了頓，“況且渾夕王行事光明磊落，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英雄，也不趁此事不定而出兵對付天命。”
百裏蒼無奈地笑著，指了指相思，道：“你這丫頭倒是軟硬兼施，既不得罪我，也生怕我日後為難軒轅頊彧那小皇帝，早早給我戴高帽子！”
相思的心思被看穿，伸伸舌頭，“讓伯伯見笑了。”
百裏蒼聽她喊自己伯伯，又對自己十分真心，低頭又看了看那項鏈，遞給相思說：“你拿著，他日若是……能夠再見到她……務必交給她……轉告，轉告……轉告她：百裏蒼，為她生、為她死。”
相思不敢接。
百裏蒼又從懷裏掏出一張羊皮，“你既然喊我一聲伯伯，又告訴我這樣的事，我沒什麽東西送你，不過你既是梨瀟颯的女兒，也的確算我的半個侄女了，這東西送你。”
相思不敢接，“晚輩不能要。”
“聽我說完後，你沒準為了小皇帝會搶著要。”百裏蒼道，“這地圖一共有七張。除去失蹤的一張，兩張在明堯帝後手中，兩張在你師父綿亙那裏，還有一張在我這裏，還有一張在白羽帝高辛玖澤那裏。傳聞拿到七張地圖的人，可以統一九州。”他笑看著相思，“你想不想要？”
相思終於明白，原來那兩張在自己這裏的地圖是有這樣的說法！她卻搖頭道：“晚輩不要。”
“為何？”百裏蒼驚訝。
“你為什麽不要呢？”相思反問。
百裏蒼大笑，覺得這小姑娘有趣，“這區區幾張地圖，能統一九州？”
“伯伯既然不信，又為什麽給我？”
“軒轅頊彧那小子，終歸是她的兒子……這地圖就算送你，也算送給那小子。再說，我們這幾個拿著地圖的人都知道，能統一九州的不是地圖，而是人的能力。”頓了頓，百裏蒼看著相思，“地圖交給軒轅頊彧，但願小皇帝有那個能力。”
相思聞言，再不好拒絕，便雙手接過地圖和項鏈，恭敬地行禮，道：“伯伯放心，晚輩他日再見明堯後時，一定不負所托。也請渾夕王放心，我相信軒轅頊彧一定也不辜負您今日贈地圖的恩情！”
百裏蒼閉上眼，揮了揮手。
相思收好東西，輕輕退了出去。
叱野坐在相思樓外的巨石上，嘴裏咬著一根狗尾草，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嗚嚕背上的毛，見到相思出來，只是盯著相思，卻不動，也不說話。
他身後是密密麻麻、茂盛蔥蘢的樹林，遠處是綿延不斷的青山，近處草叢中裏面夾雜著野花。花紅樹綠，一個男子坐在巨石上，身側趴著一頭白虎，好一副美景圖！
叱野坐在巨石上，渾身張揚著不羈的氣息，卻與這裏的天、地、花、樹，都融為了一體。相思忽然懂了，嗚嚕和叱野一拍即合，原來因為他們都來自深山，有著一樣自然的氣息。
相思走過去，看著他，卻是吩咐站在不遠處的芯芮，“芯芮，你先帶嗚嚕走，我再來追你們。”
芯芮看了一眼叱野，又看向嗚嚕，才緩緩點頭：“是。”
“去，嗚嚕。”相思拍了一下嗚嚕的頭。
嗚嚕在叱野腳邊蹭了蹭，大有不舍之意，嘴裏還發出嗚嗚的聲音。
叱野撓了撓它的頭，“去吧，我不在，替我保護好你娘，不要給壞人欺負了她，也不要讓小白臉靠近她，記住了！等爹……等爹接你們回來。”
嗚嚕追著芯芮的馬跑走，跑了一段路又回頭看著叱野，一聲吼，這才跑走。
相思早知道叱野的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，覺得好笑，便坐在叱野身邊，問：“誰是嗚嚕的娘？”
“你啊，它難道不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？”叱野大有驚訝的意思。
相思忍俊不禁。
叱野見她笑了，也笑起來，吐掉了嘴裏的狗尾草，伸手拉住了相思的手，指腹輕輕摩挲著相思的手背，眼睛卻看著遠處，“我雖然不知道天命出了什麽事、你家裏出了什麽事，但不管是發生什麽，我都要你記著，你需要我的時候，我一定會出現。”
相思側頭看他。
叱野繼續說：“不單單是天命，渾夕也是內憂外患，雖說征東侯已死，眼下不足為懼，可他後人尚在，而平西侯和伐北侯八成是勾結在一起了。死老頭、老女人對我有恩，我不能丟下他們，尤其在這時候。”說到這裏，他看了一眼相思，卻很快又看向別處，“況且，平西侯世子他娘皮的，他要殺老子，老子沒死，難道還給他再殺老子一次？老子要先殺了他，踏平他平西侯府！”
相思道：“我都明白。”
叱野仰著頭看天，道：“天真藍！媳婦，明年咱們還要一起去招搖山見佐伊和幺妹，你別忘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叱野又道，“等你回到天命，我會給你送份大禮，到時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“好。”
叱野臉上依舊揚著笑，看著天說：“我說完了，你走吧，路上小心。”
聞言，相思掙脫叱野的手，一字一頓道：“叱野，看著我。”
可叱野卻不動，依舊看著天。
相思眼中含淚，聲音也哽咽起來，“我要走了，你難道不再看我一眼嗎？”
叱野再也繃不住，看向相思，一把將她摟進了懷裏，力道之大，撞得相思一痛，“我怕再看你一眼，就不肯讓你走了。”
相思伸手抱住叱野的背，哽咽著低聲說：“不要擔心我，我會保護好自己、照顧好自己。你不要忘了，你的命是我的，我不許你死，你就不能讓別人傷了你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叱野的聲音低沈。
相思深吸一口氣，一把推開叱野，轉身就上馬，打馬而去。從始至終，再沒有看叱野一眼。
直到相思奔出去好一段路，她才敢放松下來，卻聽見相思樓邊傳來歌聲。
哎——
渾夕三月好風光哎，
三疊瀑旁好梳妝！
蝴蝶飛來采花蜜喲，
阿妹梳頭為哪樁？
蝴蝶飛來采花蜜喲，
阿妹梳頭為哪樁？
哎——
三疊瀑水清又清哎，
丟個石頭試水深！
有心摘花怕有刺，
徘徊心不定啊伊喲——
哎——
有心摘花莫怕刺哎，
有心唱歌莫多問，
有心撒網莫怕水喲，
阿妹送我金荷包喲——
哥是有情人啊伊喲——
有情無情口難說——
口難說喲——
望著相思遠去的背影，叱野漸漸停下了唱歌，神色難以捉摸，坐下了，擡起一只腳踏在巨石上，“總有一日，我會接你回來，那時候一定要光明正大留下你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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